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911事件是族群仇恨造成的吗？——与王力雄先生商榷

　　海壁

　　最近读到王力雄先生的近作《911启示录（3）》，觉得在有些国际问
题上王力雄先生受中共宣传的蒙蔽过深，不得不作此文向王先生请教。

　　由于中共当局封网日见成效，王力雄先生的大作笔者在大陆迟至9月10
日才读到。还在祷告上帝，希望封网时能网开一面，让我有机会读完此文
的全部才好，因为这篇文章的主要内容尚未刊登出来。鲍彤先生写文章用
无所不在的思想封锁来代表"先进的文化"，我看了之后实在笑不出来。马
克思主义由被人公开地封锁起家，却以偷偷摸摸地封锁除自己之外的一切
思想来告终，这也算辩证法吗？中共发言人还理直气壮地宣称："不能让什
么思想都在网上自由流动"，笔者真的非常希望他能在马克思、恩格斯、列
宁和毛泽东1949年之前的著作中为自己的言论找到哪怕是一句话作为根据
。

　　王力雄先生认为911事件就"是族群的仇恨"引起的。理由是"人口、面
积、军队、资源大出多少倍的伊斯兰诸国，被一个弹丸小国以色列一次又
一次打得溃不成军，不得不投降认输，割地求和。这对拥有荣耀往昔的穆
斯林民族等于是一次次吞下耻辱的苦果，是对其民族自信心的致命打击。"
而且"美国对伊拉克的封锁造成了数十万儿童死亡"。所以"只杀掉美国几千
平民远不够偿还"。如果说这些理由是引自中共的宣传材料，那倒不错，但
它们离事实差得也实在太远了。

　　首先，911事件中直接涉案的十几个人，特别是了解自杀性攻击计划详
情的四到八个人中，并没有伊拉克人，好像也没有巴勒斯坦人。主要是沙
特阿拉伯人和埃及人。沙特阿拉伯和埃及是参与对伊拉克的封锁的。为了
自己国家的敌人，去攻击自己国家的盟友，这就叫"族群的仇恨"吗？

　　王力雄先生解释说：这是因为"穆斯林民族"的同仇敌忾。那我们就简
单地回顾一下"穆斯林民族"的受难史。从近向远说，"穆斯林（尤其是中东
穆斯林）民族"最近死人较多的一次战争并不是以色列与巴勒斯坦人的冲突
，而是伊拉克武装侵犯科威特。在这次战斗中，死难的科威特人比任何一
次以巴冲突中死亡的巴人都要多（只统计巴勒斯坦人）。而且科威特的全
部油田都被焚烧，财产损失达几千亿美元，它的价值远远大于被以色列摧
毁的巴勒斯坦人几栋住房。再前一次是两伊战争，这场战争打了8年，伊拉
克战死的成年男子就有上百万。最妙之处是这两次战争都是萨达姆挑起的
，最后都是以萨达姆放弃挑起战争的全部要求，退回原地告终。如果"穆斯
林民族"要同仇敌忾，他们的敌人，对"穆斯林民族"危害最大的罪魁祸首，
应该是美国人还是萨达姆？

　　也许萨达姆既是穆斯林又是阿拉伯人，"族群的仇恨"就要包庇同族人
，他就不算了。那么最近给阿拉伯人造成死亡最多的就是伊朗人，他们在
两伊战争中为了保卫自己的祖国，杀死了上百万伊拉克人，或者阿拉伯人
。两伊战争造成的死亡，远大于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人在历次中东战争中造
成各类死亡的累计总数。放过了萨达姆，"族群的仇恨"下一个目标应当是
伊朗人而不是美国人。

　　也许伊朗人虽然不是阿拉伯人，但也是"穆斯林民族"，所以还是不够
资格当"族群仇恨"的发泄对象。在近代，造成"穆斯林民族"死亡最多，屈
辱最大的异族国家是谁？不是美国，也不是以色列，而是印度。在被英国
人占领之前，印度莫卧尔王朝中"穆斯林民族"是统治民族，印度教徒，从
婆罗门到不可接触者都是"穆斯林民族"的被统治者。现在可好，印度人居
然把老主人抛在一边，成立了自己政教分离的国家。在印巴分治的过程中
，上千万"穆斯林民族"中人背井离乡，沦为难民。难民的人数比巴勒斯坦
人的总数还要多得多。印度人搞民主政治，国家和睦，经济发展，把搞独
裁的巴基斯坦一比就比下去了。印度与巴基斯坦共打了四仗（包括巴基斯
坦分裂时的战争），全是巴基斯坦输。拥有荣耀往昔的穆斯林民族吞下的
最大的耻辱苦果是印度人给的，又与美国和以色列无关。如果有所谓"族群
仇恨"，它的发泄对象应当是印度人。

　　也许印度人比较穷，还有许多印度人到沙特阿拉伯做苦力。就不与它
计较了。那么，"穆斯林民族"昔日辉煌的顶峰是"奥斯曼帝国"。那时沙特
阿拉伯还只是"奥斯曼帝国"的一个行省。"奥斯曼帝国"是被英国和俄国联
手打垮的。911事件的策划者既没有复辟"奥斯曼帝国"的宏伟计划，也没有
报复当年战胜者英国与俄国人的雄心壮志，更不打算再去当土耳其人的二
等公民。我们已经把历史推到了上上个世纪，也找不出911事件中一点点"
族群仇恨"的影子。

　　美国人与沙特阿拉伯人又有什么关系呢？美国是石油生产中最大的技
术输出国，又是石油消费的最大市场。如果不开采石油，沙特阿拉伯本是
一片贫困的沙漠。是石油，是美国人的石油技术和石油市场，为沙特阿拉
伯带来了富裕和繁荣。甚至本拉登的那点钱，也是从石油财富中流出的。
美国人为沙特阿拉伯、伊拉克和伊朗带来了财富，为什么这三国还老有人
要和美国人过不去呢？

　　如果美国人只带来钱、技术和市场，不带来任何别的东西，是不会有
人与美国人为难的。不幸的是，"万恶的"美国人还带来了民主思想。阿拉
伯的王公和酋长，本来既不用做工，也不用种田，更不用学科学技术。全
能的真主就通过美国人把滚滚的石油财富流入了他们的口袋。据说有个阿
拉伯王公共有一千多个子女，他对所有的女人都只"使用"一次，决不再"使
用"第二次，因而在"使用"女人的数目及所生的孩子数上创造了吉尼斯世界
记录。这种神仙的生活被"万恶的"民主思想打破了。居然有人要男女平等
，要民主参政，这不就破坏了真主的旨意了吗？因此一定要强化原教旨伊
斯兰教的教规，不能让魔鬼抢走了自己的臣民。巴勒斯坦难民武装与以色
列的斗争也是阿拉伯的王公和独裁者为了转移人民的视线一手泡制出来的
，参见拙文《巴勒斯坦难民武装是封建主义与殖民主义留下的毒瘤》。

　　在1990年前苏联垮台之前，共产主义的公有制对阿拉伯王公及独裁者
的威胁要比美国人的民主思想更大。他们在反共这一点上与美国人是相通
的。所以矛盾不突出。大家都知道，本拉登和盖达集团就是通过在阿富汗
与前苏联作战才起家的。1991年之后前苏联垮台了。共产主义作为一种思
潮已经不再对民主社会构成威胁。阿拉伯王公及独裁者与美国在民主传统
上的矛盾就突出起来。

　　如果说在斯利兰卡泰米尔人《猛虎游击队》的战斗，或者在苏丹南部
对北部的游击战是由于"族群仇恨"造成的，那还比较接近事实。那里的战
争有许多人参加，必须要有种族间的仇恨才能煸动出来。911事件中的铁杆
分子只有四到八个人，给我一亿美元，在有一千四百万人口的沙特阿拉伯
中或在有几亿人口的穆斯林民族中，要找出几个铁杆的原教旨主义者有什
么困难？其实不单是伊斯兰教，任何一种教义，只要它能自圆其说，不包
含逻辑上明显的错误，都能找到几个铁杆份子。当然在这些教义中不包括
江泽民的"三个代表"，后者在逻辑上有太多的内在错误，不能自圆其说。
给的钱再多，也驳不倒鲍彤先生的一篇文章，是不会有铁杆信徒的。作为
宗教，已经存在了上千年，如果原来有什么不能自圆其说之处，也早已被
宗教专家补正了。不可能只靠在教义内部说理找得出毛病来。找到同一种
族的几个铁杆分子或持有偏执观点的狂人，并不能说明就有族群仇恨。同
一种族的四个人或八个人就能代表一个有几亿人民的民族吗？

　　反过来讲，如果真的有族群仇恨，在美国信伊斯兰教的穆斯林也有好
几百万人，只采用合法的斗争手段就能给美国政府产生极大的压力。黑人
在美国社会中无论如何都是少数民族，黑人解放运动也搞得有声有色，波
澜壮阔，而且完全是合法的。在美国舆论开放，你有仇，你有恨，你可以
到报纸、电台、网站上去说。美国宪法的第一修正案保障你说话的绝对权
利，决没有人会像在中国大陆这样用封锁、镇压的方式禁止你发言。如果
真的有理，为什么还要采用恐怖活动的方式来表达呢？正是因为找不出族
群仇恨来，在公开舆论的阳光下本拉登的主张完全站不住脚，没有听众，
才会要去搞恐怖活动。在民主社会里搞恐怖活动，这本身就说明它没有群
众基础，怎么能说是族群仇恨造成的呢？

　　恐怖活动是绝望的表现。如果政府采用恐怖的镇压手段，大多数群众
觉得无理可讲，被迫梃而走险，采用恐怖手段与敌人同归于尽，进行报复
，这有可能是族群仇恨。但在和平的社会内有极个别恐怖分子穷途没路，
说话没人听，看不见前途。“日暮而途远，故倒行而逆施”，他们的恐怖
活动就与族群仇恨无关。

　　王力雄先生观察力敏锐，写的文章感染力强，但笔者觉得有些地方失
之偏跛。如果中共的网封能稍微放松一点，或者在海外开发的突破网禁的
技术能再高明一点，我们在大陆还能继续看到一些海外中文网站的话，笔
者很希望还有机会与王力雄先生笔谈，继续向他请教。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